“平陽王背後的參謀人就是殺害昭仁縣主、賀南音、賀文巖、梁國公的兇手。”賀南嘉頓住, 眼神在平陽王、梁固衍、顧柏年之間形成監視的軌跡，一字一頓地高喊：“同時，更是殺害傅將軍的兇手。”

“什麽？傅將軍也……”

“皇後娘娘下令大理寺梁少卿、刑部尚書顧芳舂徹查, 會不會是梁少卿公報私仇了？”

“若真如此，大理寺梁少卿不僅僅害了傅將軍？”

百官議論紛紛，梁固衍厲聲辨：“誣陷！都是誣陷！我昨日離開時他還好好的……”

賀南嘉打斷：“傅將軍被穿了琵琶骨, 鐵鏈鉆進肉裏，血流不止終油盡燈枯而死。”

平陽王狹刃的鋒芒掃人群裏的顧柏年、梁固衍。前者下意識皺眉，大概是想說與他何幹？後者昂起頭回視平陽王, 似乎在說：與他無關！三人極為短暫的神色微驚。賀南嘉盡收眼底，越發肯定了推測, 便朝人群中的阿江點點頭。

文武百官都聽見了, 各個驚慌難信。

松石帶頭飆淩衛將傅琛的屍首擡進太和殿, 官員圍了過去，有摸氣息的、有探脈搏的、還有匍匐傅琛胸前聽心跳的, 幾番確認後官員們則圍著傅琛跪立一圈，失聲哀嚎。

孟遼不忍心看：“太殘冷了！就算獵殺禽/獸也不曾如此嗜血暴/戾, 這行徑與前朝暴虐無道的皇帝無異！”

戶部侍郎李德：“梁少卿為了屈打成招, 竟使如此陰狠刑法, 活活將傅將軍給耗死了, 若說沒有私仇，本官絕不信！”

刑部侍郎謝危：“我朝律法嚴明, 不可用極刑拷打鞭笞，梁大人乃大理寺少卿, 卻知法犯法, 只為洩私欲, 若我朝人人如此, 起步天下大亂。”

大理寺卿方文臉上紅白交錯，因為心知肚明外甥公報私仇了，可當下他的處境也尷尬，幫理旁人未必會信，幫親則是無稽之談。

多人討伐，雖然未提及梁皇後，但梁固衍多次求助的眼神，使梁皇後面色發白，傅琛死了，她卻更空洞無助了。心中呢喃道：先皇，臣妾現在方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了，可是不是晚了？

很快更嚴峻的問題擺在眼前。

平陽王圍攻皇城，趙將軍的兵馬遠在北地，遠水救不了近火，隨行的定然不多，若是皇後娘娘與平陽王執意爭奪龍椅，一場血戰在所難免。

“傅將軍歿了，平陽王會更加肆無忌憚，這下子如何是好？”

“皇後娘娘三思啊，切不可逞一時之快，城門失火殃及池魚。”

“是啊，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沒柴燒。”

“或者先與平陽王虛以委蛇？”

“……”

避戰想法的多是不大不小的文官，這群人有那麽點本事，又不是那麽的頂事。

“住口！大敵當前，絕不可自亂陣腳！”

“還未戰就開始自拆擂臺，是懦夫行徑！”

兩個武將忍不住開罵，那些個文官嚇的往後縮。

多數武將各個蓄勢待發，只等虎符。

他們內心深處卻是另一番思維搏鬥，比起讓小皇子坐擁江山，他們則更傾向於趙氏一族，趙家三子各個驍勇善戰，又不居功自傲，合乎帝王將相才識。平陽王張氏都跋扈，若是張貴妃所出的小皇子做了皇帝，這大好的江山遲早改姓張，屆時張氏一族怕是會騎在他們頭上撒是撒尿。不支持三皇子只因他又太過文弱，政見、手腕都遠不敵太子，若是擁護他當了皇帝，萬一趙將軍再出個好歹，怕是宮變又要來一回。武將們不想為內戰而戰，開疆擴土、捍衛家國才是他們的使命。

戰事未起，局勢各有千秋，可貪生怕死的官員已暗戳戳慫恿梁皇後妥協，險些將她氣的原地升天去見先皇，再深深看了眼傅琛，頓覺百感交集。

趙將軍不想浪費功夫，隨意奪來一名禁衛軍的長/槍，被禁閉期間武器自然不能傍身，行至到眾人前、平陽王正前方，將長/槍頭對準平陽王，“老張，交出你背後的參謀，別逼我與你動手。”

關禁侯府的日子，嘉娘向他分析過這樁陰謀的背後，他們始終沒有證據，但傅琛的死說明了嘉娘的分析正確，能說動平陽王參與奪龍椅之人，就是罪魁禍首。

平陽王未響應，梁固衍急了沖出來質問：“是誰害死我父親？平陽王若是繼續袒護，休怪我不客氣。”

“你父之死與本王無關，別跟條瘋狗似的亂咬，有本事自己去尋出那人來，對本王不客氣你還不夠！”平陽王不買賬。

賀南嘉適時推一把：“平陽王讓梁少卿自己去揪出那人，是因為懼怕那人不敢得罪？還是因為落了什麽把柄在那人手裏？”

此言無疑將平陽王推到了針尖兒上。

梁固衍吹出響亮的口哨，原本跟在平陽王麾下的兵卒，他們忽然調轉方向，將兵刃對準了平陽王。

“平陽王不會真以為我們毫無準備吧？”梁少卿將自己麾下的舊部撥給平陽王沖鋒陷陣，為的就是以防萬一。

“本王說了你父之死與我無關，大敵當前，你們梁氏就是這般成事的？”平陽王氣笑了。

兩房戰場忽然演變成了三方，百官越發不淡定了，這梁氏這麽和平陽王是一夥的啊？

守護皇城這一方的暫可歇息，人群中的顧拜年卻是著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，小看了賀南嘉等人，這般拖下去別說拿下皇位了，等來救援都是有可能。

“大殿當前，平陽王和梁少卿都擁兵而立，是想造反嗎？”顧柏年的話讓爭執的良方陡然清醒，現在還不是算賬的時候，只要傅氏在帝位一日，張氏、梁氏就無法出頭、永遠被壓著。

趙將軍、賀南嘉相視一瞬，點了點頭，狐貍的尾巴漏了出來。

“平陽王、梁少卿，你們還要蠢到什麽時候？”賀南嘉嗤笑。

平陽王早看賀南嘉不順眼了，“待我踏平這裏，第一個將你發落我軍的玩物。”

沒人註意，太和殿內的傅琛眉頭動了動。

“姓賀的閉嘴！你手裏染了我們梁氏的血，再開口我即刻送你下去給他們磕頭賠罪！”梁固衍威脅。

賀文宣擋主賀南嘉，眸光殺氣騰騰：“不要命的，就盡管放馬過來。”

狠話誰都敢放，當下三足鼎立，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，不會輕易動手。梁氏、張氏之間的信任如紙張一樣，脆弱不堪一擊，這時候都在觀望不前。此時，阿江氣喘籲籲的奔來，手裏遞來一個小包裹，低聲道：“師傅，保證看不出！！”

“嗯，”賀南嘉淡淡的應聲，兄妹倆和趙將軍相視、點點頭。

“這支箭頭出自兵部，上頭還沾了血與禾貴身上的衣料，梁少卿是看過禾大娘卷宗的，禾貴當晚瘦了箭傷逃走，遺落的箭尾正出自兵部，那麽為何這個小東西會在戶部侍郎顧大人的房中？”賀南嘉註意意道，平陽王雖算淡定，可眼神已剮了顧柏年好幾回。

梁固衍一把奪走她手裏的布包，看了許久問：“有什麽證據？”

賀南嘉拍拍手，長公主的府兵拖來一個小廝裝扮的人，將他們往地上一推。

“侍郎大人，他們一進來就到府裏胡亂的翻查，小人是攔也攔不住啊。”這一句話，便能證明那東西就是出自顧柏年家中。

梁固衍氣紅了眼，死死的咬住顧柏年，想質問卻沒開口，似乎哽住了。平陽王如蛇一般的鋒芒亦傾註在顧拜年身上，剎那間多種聲音在腦海裏撞擊，是退是進無從選擇。

毫不知情的百官仍舊一臉懵逼，趙將軍適時的補刀：“二個蠢材都被人給賣了，一個死了老爹還殺錯了人，另一個死了女兒卻還為那人沖鋒陷陣呢！”

這話徹底炸開了鍋，品出其中意味的官員紛紛後退，對顧柏年比之不及，他卻是一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淡定：“一個小廝的話，一個死人身上的兵器，不足證明與微臣有關。若是有心之人要嫁禍，大可事先藏匿我府中，再引人去搜查，不是不可能。”

慢條斯理的說，不慌不忙地看著賀南嘉，因為他們二人都知道，證據是假的。

進皇城的路上，賀南嘉與趙將軍商議，分崩離析張氏、梁氏順道詐出顧拜年，是以她給阿江去的個眼神，便是另他去造個能蒙騙過三法司的假證，於他而言不是難事。長公主府兵的確搜了顧柏年的宅，但什麽都沒撈著。

顧柏年咬死不承認，就無法形成證據鏈。氣人的是，梁少卿、平陽王竟然都隱忍下來。

賀南嘉無法想明白，親人的死他們就不在乎了嗎？還是說，相比較親人的性命而言，皇位更有吸引力。平陽王的外孫能當皇帝，他們張氏的好處不言而喻，可梁氏呢？他們能撈到什麽好？

“父王，我們別被……”

“閉嘴！”平陽王打斷張威，還令人將他給捆了下去。

顧柏年慢慢勾唇，笑得鄙視、笑得輕狂。

梁氏曾是手握重兵的大族，我朝唯一的國公爺，可昭帝登基之後重用趙氏，梁氏漸漸沒落，只靠過去的光輝聲望支撐，梁固瞻雖然高中，但在禦史臺始終不得已重用，而行伍出身的梁固衍至今都無冊封將位，甚至因為一個女人的錯導致不能襲公爵，他們怎能不恨？

至於張氏，昭仁縣主被代替成出塞公主，他們就起了取而代之的念頭，天下有他們的一份，當初若非趙將軍極力擁護昭帝，如今的天下怕早已是張氏的。何況張氏祖上都是貴族，與平民出生的傅氏、趙氏註定不是一路人。

小皇子登基，顧拜年的結局不會樂觀，他孑然一身，無妻無後早就無所謂生死，只要害死父親的那幫人倒下，一切都值得。張氏、梁氏正是劃算了最後這部，是以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後退。

“哼，虎毒尚且不食子，爾等明知豺狼咬死了自己的親者，不但不手刃仇人為親者快，還要繼續助紂為虐，畜/生不如！”趙將軍破口大罵，心中卻是掀起淒涼的浪疊，曾經的戰友何曾時候變得這般面目可憎......

雖厭惡張氏總是一副氣焰高高在上的姿態，可到底是一起開疆擴土過，趙將軍不願意和曾經的戰友為敵，但想到了昭帝的死，就恨不得和平陽王生死搏鬥。

“鎮北王一人得道，趙氏滿族雞犬升天，曾經的莊稼漢都過上了人上人的日子，我張氏呢？”平陽王忍了太久，終於等到了肆無忌憚發洩不滿，“殺了渭陽的狗官還不夠彰顯愛民如子的美譽，非要斷送了我妻族的榮耀，歷朝歷代哪一任的王妃做的如此窩囊？”

“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！這個道理還要我這個莊稼漢教你？”趙將軍怒不可抑。

“去他娘的天子犯法與庶民！華陽公主下令讓趙氏四姑娘在一眾外男的侍衛面前下脫褲子、生孩子，此等奇恥大辱，鎮北王的兵刃生了銹似的，楞是不敢□□，連向他們討個說法都不敢，一口屎狠狠吞進肚子裏，也不覺得惡心，到底是莊稼漢出生，見慣了屎尿習以為常了！”平陽王揭大笑著揭短。

眾官員神色一怔，不由分說地往梁皇後那瞄。

趙錦煙被華陽公主刁難，險些一屍兩命他們都有聽聞，私下裏也討論過，趙將軍那個火爆脾氣會如何為女兒討回公道。結果不算不了了之、卻也不盡人意，華陽褫奪了封號，若是換做尋常人家女子內獄的牢飯是少不了的。

眾官考究的眸光，梁皇後有些扛不住，尤其聽見脫褲子生孩子那幾個字眼，更為難堪。先皇曾說過的話猶然在耳旁，趙將軍怒火攻心的臉揮之不去，梁皇後恍惚明白，當時的她錯的離譜。

“放你娘個屁！廢話少說，吃我一槍！”那些混賬話徹底惹毛了趙將軍，女人家生孩子這等隱/私也拿出來，下作！他抄起家夥就沖向平陽王，兵刃交戰，二人都是疆場的老將了，彼此又還算熟悉武路，是以誰也占不到對方的上風，二人一邊交戰一邊對罵。

“錦煙遇險，賀武侯、嘉娘、親家都挺身而出，擋去了災禍，人緣好，即便有難，八方支援。王妃跟你一個德行，自詡高人一等，得罪了不少人，虎落平陽還被犬欺，活該被族人教訓！”

“人緣好？我呸！你真是越老越沒皮沒臉，沒膽兒向皇帝討個公道，用子女的性命去賣好求榮，算什麽爺們？”

“昭仁縣主死於誰手，你這當爹的不追究，連畜/生都不如！”

“……”

趙將軍、平陽王廝打了數個回合，都沒落了一絲優勢，反而有些喘氣，因為邊打邊罵。

平陽世子眸光瞇了瞇，見準時機攻入戰陣，趙將軍慣性避閃了平陽王，卻沒躲開平陽世子，胸口吃了一腳，狠狠往後退了大截，靠長/槍頓地才穩住身形。

“卑鄙！”賀文宣攔過來。

平陽王世子冷笑：“兵不厭詐，賀武侯是頭回打仗？”

“別廢話了，皇後娘娘交出虎符，退位，本王願留您太後的封號，在後宮頤養天年。”打了上百個回合，平陽王意識到趙將軍並不好對付，趁著現在他們人多勢眾，一舉拿下皇位和虎符才是重中之重。

趙將軍手持長槍一橫：“皇位和虎符都別想，除非從我這老匹夫的屍體上踏過去！！”

賀文宣、長公主傅寧、駙馬爺、小宣平侯、飆淩衛們亦持起兵刃對峙，齊聲呼應：“從我等屍體上踏過去！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昭帝：你趕緊上去！

傅琛：我也想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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